从空心村到网红村:文化根脉唤醒乡村新生命
浙江松阳县平田村的清晨,总是裹着一层薄薄的雾气。72岁的周爱珠推开自家百年夯土房的木窗,檐角的铜铃轻轻晃了晃——窗下,几个背着相机的游客正对着斑驳的黄泥墙拍照,快门声混着远处稻田的虫鸣,脆生生的。她转身进厨房,灶台上的蒸笼正冒热气,今天要给民宿客人做的酒糟馒头,得用祖传的老面发酵才够味。
谁能想到,这个曾因年轻人走光、只剩几十位老人守着老屋的“空心村”,如今每天要迎来两百多位客人。平田村的重生,藏在那些被小心护着的老物件、老手艺里,更藏在村里人重新找回的“过日子的精气神”里。
一、老房子里长出新商机
平田村的转机,是从2014年那场“抢救老屋”开始的。那会儿村里60多栋明清时的夯土房,有的墙皮塌了大半,有的梁木蛀得能透光。村支书周建仁记得,最破的那栋,门框上还留着上世纪80年代的春联残片,“年轻人都去县城打工了,谁还管老房子?可老屋拆了,咱村不就成了没根的草?”
县里没搞“一刀切”的重建,而是请了大学的建筑师来“把脉”。黄泥墙裂开的地方,用古法掺了稻草的泥浆补;朽坏的木梁,换成同材质的新料,连木纹都尽量找相似的。村民周玲看着自家快塌的老屋被修好,干脆留了下来:“雕花床、蓝印花布窗帘都没动,城里客人就爱这股‘土味’。”她把老屋改成民宿,去年光靠卖酒糟馒头、土鸡蛋,就赚了30多万。
现在走在平田村,踩着青石板路能撞见惊喜:以前堆柴火的牛栏,成了摆着老陶罐的咖啡馆;装粮食的粮仓,墙上挂满村民捐的旧镰刀、煤油灯,成了孩子们最爱去的村史馆。85%的老屋都活了过来,带起12家民宿、8家手工作坊,30多个年轻人陆续回了村。县里统计,就靠这些“老宝贝”,松阳县的乡村旅游一年能进账1.8亿,引来2亿多社会资本往村里投。
二、老手艺人带出致富路
“竹篾要削得像纸片薄,编出来的灯罩才透光。”河南新县田铺大塆的陈世法,正手把手教几个年轻人编竹器。6年前他从县城回来时,村里的老手艺人要么走了,要么把工具锁在箱底——“年轻人嫌这活费时间,赚不了仨瓜俩枣。”
可陈世法发现,城里朋友总问他要老家的竹编、剪纸当装饰。“不是手艺不值钱,是没找对门路。”他拉着68岁的竹编老手艺人陈大爷牵头,成立了个非遗合作社。没想到,第一个月编的20个竹灯罩,挂到网上就被抢光了。
县里听说这事儿,主动找上门:免费请电商老师来教直播,发物流补贴,还帮着对接景区卖货。现在合作社里,既有戴老花镜的老手艺人,也有90后年轻人拍短视频带货。他们的剪纸装饰画、竹编收纳筐成了网红款,一年能卖500多万,40多个村民跟着挣钱。
“乡村要振兴,得靠自家人挑大梁。”新县农业农村局局长张健说,县里靠这种“老手艺+新路子”的模式,已经培出120多个像陈世法这样的“文化带头人”。这些人不只会守着老手艺,更懂怎么让老手艺挣来新日子。
三、艺术家进村,荒村变“画村”
福建屏南县的龙潭村,几年前还是个“白天见不着人,晚上黑灯瞎火”的空心村。现在不一样了,墙上画着山水画,老屋里摆着油画,随便推开一扇门,可能就撞见个画家在教村民调色。
这变化,始于县里的“人才公寓”计划:村里闲置的老屋,艺术家可以免费住,但得答应“每年来住3个月,教村民画画”。画家林正碌是第一个来的,他在龙潭村住了半年,不仅自己画,还拉着村民一起画——70岁的老奶奶、辍学的少年,拿起画笔都像模像样。
村民陈小妹以前靠种茶糊口,现在跟着学画画,她的《龙潭秋色》被游客买走,“没想到我这双握锄头的手,也能画出赚钱的画。”现在龙潭村有200多位艺术家驻村,村民开了40多家民宿、餐馆,村集体年收入从不到1万涨到80万。
“政府不能当‘保姆’,要当‘搭台人’。”屏南县文旅局局长张肖枫说,县里只做三件事:把村子规划得更整齐,打通快递进村的路,教村民怎么招呼客人。这种“政府搭台、文化唱戏、村民赚钱”的法子,已经在屏南15个村推开了。
从松阳的老屋新生,到新县的手艺致富,再到屏南的画笔唤醒乡村,这几个村子的故事说到底是一句话:乡村振兴,不只是盖新房、修新路,更要护住骨子里的文化根脉。就像中央农村工作会议说的,要让农耕文明活起来。当老房子有了新故事,老手艺人有了新舞台,乡村才能既留得住乡愁,又挣得来希望——这才是最扎实的振兴。
作者:宓王佳莹 浙江工业大学之江学院
上一篇:焕然茶韵 古镇长兴